我摸着铁皮柜上的标签,指尖在“2022年中层竞选演讲模板“的位置顿住。
手机手电筒的光扫过抽屉拉手,金属泛着冷意。
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抽屉——空的。
霉味突然变得刺鼻。
我蹲下来翻找下层,又拉开相邻的柜子,所有标着“演讲模板“的档案盒都像被人用吸尘器吸过似的,只剩几张零散的旧会议记录。
后颈泛起凉意。
上周三我还来借过2019年的案例,当时明明码得整整齐齐。
我掏出手机看时间,20:47,保洁阿姨早该下班了,谁会在这时候来清资料?
走廊传来脚步声。
我的呼吸卡在喉咙里。
资料室的门没关严,影子在地面拖长,是高跟鞋特有的细窄弧度。
我抓着手机缩进墙角的储物间,门轴发出极轻的“吱呀“,我瞬间僵住——但脚步声没停,“哒哒“声越来越近。
储物间的门缝刚好能看见资料室中央的木桌。
张悦的米色套装先撞进视线,她把公文包“啪“地摔在桌上,甲油胶在手机屏光下泛着豆沙色的冷:“怎么现在才来?“
王秘书的声音从门口飘过来,带着常年伺候高层的温吞:“林董临时要改明早的行程表。“她穿着藏青西装裙,手里攥着个银色U盘,“范晓萱的事,林董今天下午问了两次。“
张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:“他动摇了?“
“上次举报她收礼的证据被李主任推翻,林董面子上挂不住。“王秘书把U盘推过去,“但他更忌讳竞选过程出乱子,你得在明早演讲前......“
“我早安排好了。“张悦扯了扯嘴角,涂着正红唇膏的唇形像把刀,“她的演讲草稿被我换成了错误数据,明天当着全公司念出来,林董就算想保她,也得看董事会同不同意。“
我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上周三我把草稿存在办公桌第三个抽屉,锁得好好的——原来那天张悦在茶水间不是偶遇,她是算准了赵强情绪崩溃,借机套话,再顺走钥匙?
“还有这个。“王秘书指了指张悦的公文包,“资料室的监控录像,我让人删了今晚十点之后的。“
张悦的笑声像碎玻璃:“范晓萱不是爱查资料吗?
等她发现模板全被清走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......“她突然顿住,目光扫过我方才翻乱的柜子,“谁动了这些?“
我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。储物间的门没锁,要是她过来拉——
“可能是保洁。“王秘书看了眼手表,“我得走了,明早七点前你把U盘给我,林董要亲自过目。“
张悦没接话,高跟鞋声在资料室里转了两圈,最后停在我躲藏的储物间门口。
我屏住呼吸,看见她的影子投在门缝上,发梢扫过门板——
“走吧。“王秘书在门口催促,“被巡逻保安撞见就麻烦了。“
张悦的影子晃了晃,终于转身:“算她今天走运。“
脚步声渐远,我贴着墙滑坐在地。
手机屏幕亮着,相册里存着三段视频:张悦推U盘的动作,王秘书说“林董态度软化“的特写,还有那句“演讲草稿换成错误版本“的清晰录音。
储物间的门被我轻轻推开时,资料室的灯还亮着。
张悦的香水味散了大半,只余下淡淡的柑橘调。
我走到她方才站的木桌前,看见她公文包拉链没拉严,露出半张纸——是赵强的银行流水复印件,最下面一行转账金额被红笔圈着,数字刺得我眼睛疼。
窗外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。
我迅速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,刚要收起来,屏幕突然亮起邹逸的来电。
“资料室的监控坏了。“他的声音带着点低哑,应该是刚洗过澡,“我让人查了,今晚十点零三分有两条门禁记录,张悦和王秘书。“
我捏紧手机,望着被清空的档案柜:“我知道了。“
“需要我现在过来?“
“不用。“我摸出工牌刷开资料室门,晚风灌进来,把桌上张悦留下的碎纸片吹得乱飞,“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处理。“
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次第亮起。
走到电梯口时,我低头看手机,张悦的微信跳出来:【明早演讲加油哦,范主管。】
我盯着那行字,指尖悬在“删除“键上,最终点开对话框,把刚拍的公文包照片发了过去。
电梯“叮“的一声开门。
我走进去,看着数字从28层开始往下跳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,张悦的回复来了:【你以为这些能扳倒我?】
我没回。
电梯镜里映出我发红的眼尾,还有藏在西装内袋里的手机——那里存着足以让她和王秘书都栽进去的证据。
明天早上九点,竞选演讲厅。
我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工牌,突然笑了。
张悦大概忘了,我最擅长的,就是把对手的陷阱,变成他们自己的坟墓。
当电梯门在负一层打开时,我掌心的汗水把工作牌都浸湿了。
张悦的微信消息还亮着,“你以为这些能扳倒我?”的对话框像一团火,烧得我指尖直发抖——但更烫的是资料室的那张木桌。
王秘书推U盘的时候,银色外壳在桌沿磕出的细微划痕还在,我记得她推的方向,也记得张悦当时身体前倾的角度。
我转身朝楼梯间跑去。
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,28层资料室的门虚掩着,刚才被风吹乱的碎纸片还散落在地上。
我蹲下身,顺着王秘书推U盘的轨迹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——桌角下的缝隙里,有个硬物硌到了我的指甲。
金属的凉意透过指腹传来。
我屏住呼吸,把U盘抠了出来,它的表面还带着王秘书掌心的余温。
资料室的墙角有一台旧电脑,是专门用来查阅档案的。
我把U盘插进去时,屏幕闪了两秒蓝光,然后跳出一份PDF文件:《关于范晓萱学术造假的内部调查建议书(草案)》。
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顶。
封皮上的日期是三天前,起草人一栏写着“王XX”。
我快速往下翻,所谓的“证据”是一张经过PS处理的实验数据截图,就连我本科论文的引用格式都被挑出“不符合规范”。
最后一页附有林董的批注:“此事需谨慎处理,若情况属实,取消其中层干部资格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我合上了笔记本电脑。
后颈的汗水顺着衬衫领口滑进了脊椎,可我的手指却比冰还凉——原来他们不满足于毁掉我的演讲,还要彻底断送我在职场上的道路。
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U盘,复制文件时,我的手异常地稳。
这是邹逸上个月硬塞给我的“防丢备份器”,他说“职场不是童话世界,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”。
现在它倒成了我反击的利器。
放回原来的U盘时,我用纸巾包着,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轻轻地把它推回桌角——张悦和王秘书不会想到,他们精心策划的“证据”,此刻正存在于我另一个U盘里。
走出资料室时,保安的手电筒光照过走廊。
我把微型U盘塞进胸牌的夹层里,工作牌贴着心口,像一块烧红的铁。
凌晨一点,小区的路灯昏黄暗淡。
邹逸的公寓门没锁,我推开门时,他正坐在沙发上,茶几上摆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姜茶。
“资料室的监控虽然删除了,但楼道的摄像头拍到你进去了。”他接过我递过去的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,“视频很清晰,能看清张悦的嘴型,说的是‘错误数据’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我把微型U盘放在他手心里,“他们要告我学术造假。”
他的指节突然收紧,U盘在他手心里压出了白色的痕迹。
“上个月你帮林董整理的项目报告,我备份了原始数据。”他抬头时,眼神冷得像结了冰,“这些数据足以证明这些都是伪造的。”
我忽然笑了。
邹逸总说自己是我的“契约伙伴”,可此刻他眼底的寒意,更像是要替我把刀刺进敌人心脏的人。
“明天早上,我要把复印件交给李主任。”我从他手里抽出U盘,“匿名来源,他不会起疑心的。”
他没有说话,只是伸手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。
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,可我知道,这片羽毛下隐藏着能掀起风暴的力量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,在李主任的茶杯上划出一道金线。
我把装着U盘的信封推到他面前时,他正低着头翻看昨天的会议纪要,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匿名寄到我邮箱里的。”我的声音平稳得就像背诵了十年的台词,“李主任,您上次说‘要为公司挑选最清白的人’,我想,您应该看看这个。”
他摘下眼镜的动作很慢,慢得我都数清了他睫毛颤动的次数。
U盘插入电脑的那一刻,我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。
屏幕的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,喉结动了两下,手指关节抵着桌面,都泛白了:“这些……”
“是王秘书的笔迹。”我补充道,“您上次带我去签字的时候,她帮林董批过报销单,我认得。”
他突然站了起来,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。
窗户没关紧,穿堂风把他桌上的文件吹得乱飞,其中一张飘到了我脚边——是我上周提交的中层竞选申请表,照片上的我笑得很灿烂。
“我会向上级汇报的。”他弯腰捡文件时,声音闷在桌面下,“小范,你……”
“我相信公司会公正处理的。”我打断了他,弯腰捡起自己的照片。
相纸的边角被揉皱了,但照片里的眼睛依然明亮。
这是我刚进入职场时拍的,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成功,现在才明白,有些路,要踩着别人的阴谋才能走下去。
离开李主任办公室时,前台小妹抱着一摞文件路过,冲我笑了笑:“范主管,演讲厅的设备调试好了,您下午要去彩排吗?”
我摸了摸胸牌夹层,微型U盘还在里面。
“不用了。”我朝她点了点头,“明天早上,我会让所有人都记住这场演讲的。”
竞选演讲厅后台的挂钟指向八点五十分时,我对着镜子整理衣领。
背景音里传来主持人调试麦克风的杂音,“喂喂”的测试声就像心跳声。
我摸出口袋里的U盘复印件,金属边缘硌着掌心——这是张悦给我挖的坑,现在,该她自己跳进去了。
“范晓萱,该你候场了。”工作人员探进头来说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,眼尾的红晕已经消退了,只剩下眼底的一团火焰,正燃烧得旺盛。
(后台的门被推开,穿着黑色西装的礼仪小姐朝我招手。
我深吸一口气,踩着张悦设下的陷阱,走向属于我的战场。
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