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浓稠得化不开。妖兽山脉特有的青灰色瘴气在黑暗中无声流淌,带着铁锈和腐叶混合的湿冷气息,如同无形的触手,试图钻进每一个角落。
水潭边残留的巨蟒血腥气尚未散尽,混合着湿土和草木腐败的味道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鼻。
林清瑶蜷缩在跳跃的篝火旁,背靠着那棵虬结的老树。篝火是少年用灵力点燃的,金红色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,驱散了周遭的寒意和黑暗,带来一小片温暖的光晕。
“咕噜噜……”
寂静的夜里,这声音格外清晰响亮,如同擂鼓。
林清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,头埋得更低了。她偷偷抬眼,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盘膝打坐的少年。
少年依旧闭目端坐,墨色的劲装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干净利落,发间束着的青玉簪折射出一点微光。
他呼吸绵长均匀,仿佛已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,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沉静。
林清瑶以为他没听见,刚松了口气——
“咕噜噜噜噜……”
又是一阵更加绵长、更加响亮的腹鸣,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,甚至盖过了篝火燃烧的“噼啪”声。
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眸子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,依旧冷若寒潭,平静无波。
他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将目光投向林清瑶。火光在她沾满泥污的小脸上跳跃,映出她窘迫不安的神情和因饥饿而微微发白的嘴唇。
林清瑶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她死死咬着下唇,脸颊滚烫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节都泛了白。
她鼓起勇气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浓浓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:“师……师兄……”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,只能学着玄天宗里对年长弟子的叫法,“我……我肚子好饿……”
他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权衡什么。然后,他抬起右手,伸向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——那便是他的储物袋。指尖在袋口轻轻一拂,动作随意得如同掸去灰尘。
一道微弱的灵光闪过。
一个拳头大小、通体青碧的果子凭空出现在他手中。那果子表皮光滑,带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,形状浑圆,顶端微微凹陷,散发出一种极其清新、带着雨后草木般微甜的气息,瞬间驱散了周遭的腥气和瘴气。
少年看都没看林清瑶,只是手腕微动,那青碧色的果子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稳稳地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,朝着林清瑶的方向飞去。
林清瑶下意识地伸手接住。果子入手微凉,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,沉甸甸的。她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果子,又抬头看看少年。
少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,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。他周身的气息再次沉静下来,如同古井无波,将篝火的光晕和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。
林清瑶握着冰凉的果子,心中充满了感激,对着少年小声的说:“谢谢师兄!”
她小心翼翼地凑近闻了闻,那股清新微甜的气息更加浓郁,勾得她腹中的饥饿感更加汹涌。她不再犹豫,用袖子擦了擦果皮,轻轻咬了一口。
果皮出乎意料地薄脆,牙齿轻易地破开。一股清甜微凉的汁液瞬间涌入齿间!
那味道难以形容,像是混合了山泉、晨露和无数种不知名草木的精华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感,瞬间抚平了喉咙的干渴和胃部的灼烧感!
更神奇的是,随着汁液滑入腹中,一股温和而充沛的暖流瞬间升腾而起!这股暖流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,带着勃勃生机,温柔地浸润着她的四肢百骸!
饥饿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。林清瑶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。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,连腰侧的伤口似乎都被这股暖流包裹着,疼痛减轻了许多。
她感激地看向少年,对方依旧闭目端坐,仿佛只是随手丢出了一块石头。
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果子,每一口都带着满足的叹息。汁液清甜,果肉绵软细腻,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她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。很快,一个果子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一个光滑的果核。
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,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,之前的疲惫和恐惧似乎都被这神奇的果子洗涤一空。
然而,没过多久,林清瑶就察觉到了异样。
那股温和的暖流并未随着果子的消失而平息,反而在她体内缓缓流淌起来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活跃!
它们如同无数条温顺的小溪,在她四肢百骸间欢快地游走、穿梭。所过之处,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和微弱的鼓胀感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被唤醒、被疏通!
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微微发热,毛孔似乎都舒张开来,贪婪地呼吸着周围带着瘴气的空气。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从身体深处升起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她的五感似乎也变得异常敏锐——她能清晰地听到篝火燃烧时木柴细微的爆裂声,能闻到远处泥土深处草木根须的气息,甚至能感觉到夜风中夹杂的、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!
林清瑶有些茫然地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双手。指尖似乎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晕。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,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体内那股游走的暖流。
就在她意念微动的刹那——
“嗡!”
一声极其细微、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在她体内响起!
一股清凉的气流,如同受到召唤般,猛地从她小腹处(丹田位置)升腾而起!
这股气流带着水一般的柔和与灵动,瞬间与她体内那些游走的暖流交融在一起!下一刻,一股无形的吸力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!
篝火跳跃的火苗猛地一滞!
空气中那些原本混杂在瘴气里、极其稀薄驳杂的天地灵气,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,开始缓缓地、一丝一缕地朝着林清瑶的身体汇聚而来!它们穿过她的皮肤,融入她的血肉,最终汇入那奔流不息的暖流之中!
林清瑶浑身一震!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瞬间席卷全身!仿佛干涸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甘霖,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!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空置已久的容器,此刻正被纯净的泉水缓缓注满!
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,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。体内那股暖流(现在应该称之为灵力了)在天地灵气的滋养下,变得更加凝实、更加活跃,如同一条初生的溪流,在她经脉中欢快地奔涌、流淌!
她,竟在无意之中,引气入体,踏入了炼气期!
不远处的少年,在灵气汇聚的瞬间,猛地睁开了眼睛!
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,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林清瑶的身影。
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、名为“诧异”的情绪,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。
他的目光锐利如剑,瞬间锁定了林清瑶周身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气波动,以及她指尖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蓝色光晕。
他眉头微蹙,似乎有些不解,又带着一丝审视。